王根生

爷爷是这样教爸爸的——送给女儿的回忆代 序女儿：2017年7月27日，你给爸爸打电话，“今天是爷爷去世的日子，很想念爷爷！”爸爸很感动，在咱家群里发出“今天是爸爸忌日，刚刚孙女也来电说是爷爷去世的日子，咱们一起默哀纪念吧！祝愿爸爸在天堂安好！”妈妈、叔叔都在群里发出了祈愿。下班回到家，你又挽着爸爸问，“小时候爷爷抱着我，还拉着我玩，还有什么呀？”爸爸努力平复了一天的心，甚至是一直在平复的心，再次被你牵动……爷爷去世已经整整四年了，四年前的那一刻，刻骨铭心。那是酷热的一天，爸爸妈妈带你启程去南非度假，即将到达首都国际机场，爸爸的手机响起，心里莫名的不安。接起电话，那头是爸爸的叔叔和堂弟，爷爷出事了，摔倒在院子里，从抢救到噩耗传来，都容不得爸爸喘息，更没有一点办法，只有承受。爸爸强压着悲痛，你和妈妈紧紧地拥抱着爸爸，你伤心地哭了起来……丧礼仪程严明、肃穆庄重，爸爸想撰写一篇追忆爷爷的文字，寄托哀思，努力再三，却无奈胸中悲伤根本无法压抑，思绪触及爷爷的点点滴滴，眼里看到处处都是爷爷的恩泽，音容笑貌犹在，瞬间天人相隔，爸爸沉浸在无比的伤痛和歉疚之中，泪水打湿了几次铺开的白纸，竟不能完成此事。爷爷走了。按照习俗，之后三年，逢中元、除夕、清明和忌日，都要祭祀，这正正好是爸爸情感上所需要的。三年中，爸爸每次都提前回到家中，精心准备，桌凳擦得干干净净，碗筷摆得整整齐齐，恭恭敬敬端上饭菜，燃起香烛，爷爷抽烟，专门点好烟，立得直直的。斟酒三巡，跪下给爷爷和祖先们磕头，讲的是报本反始、慎终追远。这些日子里，爸爸深深地思念爷爷。渴望做梦，真有几次看到爷爷的背影、脸庞，有一次爸爸看清楚了爷爷的表情是在微笑，努力去够爷爷，却就醒了，但总算终于知道了爷爷在天国还是开心的。有时，爸爸甚至就想睡着，在迷离的状态中寻找跟爷爷相会的感觉。更不用说醒着的时候，爷爷生前的情景时时浮现在爸爸眼前。回到老家，爸爸坐在爷爷的卧室，静静地感受爷爷的气息。谁说灵魂不会消逝，爸爸就选择相信。爸爸一度看不得描写父亲题材的片子，听不得歌唱父亲的曲子，想到当年离开爷爷，想到对爷爷欠缺的关心，后悔、愧疚，难当。爸爸参加成人高考学习中医，主动选择去参与养老事业，都有很多的情感寄托。每每伤感稍得安放，爸爸就想完成纪念爷爷的文字。然而，几次拿起笔，静下来，起个头，心绪顿时又激动起来，无法自禁。勉强能成形的，就两三段而已。记得头年回家祭祀，目睹爷爷种在大门口的枣树、石榴、山茶、芍药郁郁葱葱，爸爸想起爷爷种树育儿，悬壶治病，奉献一生，泽披后人，含泪写了这几个词。次年清明节，祭扫爷爷墓位时，感念亲恩浩荡，悲从中来，写了两段不求平仄的小诗：甲午祭父（一）翁去房空寂，山倒心悲泣。香烛映家训，断肠最清明。（二）五丈涧上泣杜鹃，思亲苑里拜父恩。万叩难报育养苦，来世再当不孝儿。第三年，在微信上发了一段回忆，“父亲送我到武汉求学，从上海坐江轮三天三夜，到校后安顿好住处，交代了注意，便带我在校园里走了走，走到校门口，父亲就与我作别了，‘好好念书，注意身体’，再没有多的言语，便头也不回，径直远去~望着父亲的背影，颀长峻直，我竟愣住了，盼着父亲回头，亦或挥挥手，而父亲什么也没做，我想喊爸爸，但终于也没叫出口，却至今清晰记得，那时乍起的秋寒和父亲新换的白衬衣~”即使自想着寄情文字是很好的思念方式，仍化解不了心中感伤。求于外，无法安于内。爸爸感到随着年龄的增长，只能承受无法改变的事增多，情感在自己心中的比例愈来愈大。四年来，又发生了很多事，爸爸忙忙碌碌，而老家似乎并没有更好起来，相去爷爷的期望想必是更远，爸爸要做的还很多。写文字这件事，成了爸爸依旧无法完成，甚至触及的事。想不到，你对爷爷的关心，和给爸爸的提问，倒真是给了爸爸莫大的触动，像一块能量石投入刻意自封的心湖，激起的波纹带着温度一天一天辐射开来，心胸苏醒、筋骨舒张、头脑灵清、肌表通达，你的情感纯洁、真切、灵动、可爱、温暖，把冷冷的哀思、悲痛、愧疚的冰面由内而外层层化开，责任和传承的力量汩汩而出。机缘也好，血缘也好，真是冥冥的安排，真是生命的神奇，你就这样提醒了爸爸，从悲痛到责任，从失去到传承，从感性到理性，心随之变化，人随之振奋，爸爸清晰意识到，现在开始可以，也应该，好好来告诉你爷爷的事了。爷爷的事很多很多，可以说说爷爷处事，也可以说说爷爷待人，可以说说爷爷的生活，也可以说说爷爷的工作。对爸爸而言，爷爷如山一样，用高大深沉的爱，一生庇护着整个家，当然包括养育爸爸。生养固然不易，教育就更加饱含深情，爷爷教爸爸做人做事，言传、身教，引领、陪伴，爸爸的教养便是源出于此，爸爸的血脉里流淌着爷爷的精神。所以，爸爸选择了这个角度，给你一个一个地讲讲爷爷的故事，自然地，小时候你跟爷爷交集的事，爸爸也会告诉你。回忆，可能难免失却片段，正好奶奶也来到咱们身边住，可以帮爸爸一起回忆，就尽可能多讲讲。宝贝，你的经历较大多同龄孩子为多，体悟也就更多，现在则更加懂事，奶奶一再夸你乖，爸爸寄望这些回忆能够回答你的提问，帮你知道来处，行稳致远。爷爷的离去是悲伤的，却也真真切切促使爸爸思考生命的意义，珍惜时间，珍爱家人！同样的，如果哪天爸爸不在了，你也不必过度悲伤，坦然面对生命的传承，把应该做的事情做好。前人好的，你继承发扬下去；不好的，你体会改进，不断修养，所谓修身立命。如此惠及家门，幸甚！事大或事小，优点或不足，不论怎样，看看故事，陪爸爸一起，回忆爷爷，内求心安，即是最好的怀念。谢谢你！宝贝。 爸爸 2017年秋天于北京